(別有天地)白花油 安好
不是一直以來都這麼不喜歡白花油的。
孩童之時,吃喝不懂節制,常常腸胃不適,外婆便從口袋掏出隨身帶備的白花油,倒一點在掌心,在隱隱作痛的小肚子上揉搓,陣陣的溫熱不知是白花油本來就有的,抑或是掌心摩擦才帶來的。又或是,見兒孫們暈車暈船的時候,外婆也會抹一點白花油在太陽穴和人中上,刺激的味道隨著呼吸的空氣流遍全身,血管似乎被一股清涼洗過,嘔心的感覺就此被沖淡。
那時候,白花油是救命神藥的象徵,不但沒有絲毫不喜歡,反而帶點敬畏。
過了幾年,白花油是力不從心了。外婆年紀漸長,身體出現各種痛症,於是白花油在她身上出現得越來越多、越來越濃。有時候,即使外婆出了門,房間還是瀰漫著一陣陣似有還無的白花油氣息,一下失神,會從氣味裡聽到兩聲咳嗽,伴著一聲沙啞的:「想要水。」這裊裊餘音,在外婆辭世後,還是偶然滿屋子繞,讓人分不清楚,牆壁透出的到底是味道抑或聲音,但卻肯定,即使天天用白花油,外婆還是好不了。
那時起,不再塗抹白花油,如果在街上聞到,甚至會繞道而行。
早幾天,在媽媽的手提包裡嗅到白花油的味道,才知道,她最近培養出塗白花油的習慣了。看著她頭頂的白絲,外婆的臉重疊到媽媽的五官上,白花油的味道成為了歲月的味道,殘忍而無法遏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