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被演繹得最多的音樂，很可能是貝多芬的作品。貝多芬的交響曲、各種協奏曲及奏鳴曲，弦樂四重奏以至各類型室樂作品，歷來均為最熱門的演奏曲目，錄成唱片的更多如繁星，其中九大交響曲便成為各指揮大師錄音的必然之選，很多指揮家推出不只一套的貝多芬交響曲全集。
灌錄貝交全集最多的指揮家，相信是卡拉揚（Herbert von Karajan 1908-1989）。老卡在指揮生涯中共錄了四次完整的貝交，差不多每十年便重覆一次，分別為一九五零年代指揮愛樂管弦樂團的EMI版，以及先後於六零、七零、八零年代與柏林愛樂管弦樂團合作的DG版。筆者仍未欣賞過五零年代那套，因既已擁有六零及七零年版，對五零年的單聲道版便提不起興趣。據聞那套唱片雖是單聲道發行，但母帶均以立體聲錄製，去年重新推出的第九交響曲便是立體聲版，筆者對該片當然很有興趣。
老卡四套貝交中，以一九六零年代那套水平最高（不論是指揮、樂團或是錄音水平），整體演繹緊密細緻，條理清晰，結構雄渾，節奏感強烈。一般認為，卡拉揚的指揮在德、奧學派的嚴謹風格中，融合了托斯卡里尼式的準繩精確，加上個人投放的抒情特質，更讓恢宏的樂章充滿澎湃動感。此全集錄音時正值指揮家藝術生涯盛年，其棒下音樂那股活力與張力，讓人切實感受到指揮台上的他是多麼的意氣風發，銳不可當。
當年的柏林愛樂亦正逢最佳狀態，他們既在配合指揮方面發揮高效的機動性，每位團員亦充份理解作品，且在最大程度上體現出演奏風格的一致，樂句的輕重緩急，都顯得整齊劃一，音樂氣息與情感的連貫來得自然流暢，如同一體所出，無疑是訓練有素的超級樂團。難得五十年前的錄音已具有相當高的水準，樂團的音色、動態，還有那股空間感，都被真實地記錄在磁帶上。這套唱片確實擁有高質素，發行至今無論以何種新版本再推出，都一直熱賣，成為最暢銷的貝多芬交響曲全集。
老卡七零年代指揮的貝交，演繹仍維持高水準，較活潑的風格營造出一股清爽氣息，厚重感則削感了一點。平均速度略快，個別段落有點「趕」，予人氣急敗壞之感。錄音方面清晰度更高，細節還原較豐富，但可能有樂迷更喜愛六零年版那種豐厚溫暖的音色。
老卡至晚年仍不斷推出新錄音，重覆灌錄的作品很多，雖然他常自許新版錄音各方面比舊版更上一層樓，但他這時期的唱片總是惹來樂迷詬病，大師八零年代指揮的貝交全集，便屬這種產品。在卡拉揚指揮生涯後期，其棒下那種平滑無縫，柔若無骨的音樂，被認為是過份修飾，失去作品個性的演奏。其時樂團水準相信能保持，但似乎已太習慣指揮的意圖而變得麻木，失卻那種能教人感動的激情，演繹變得行貨。更糟的是，錄音水準亦同樣走下坡，是唱片製作技術之倒退，還是老卡要求這種乾硬的聲音？以大師向來注重錄音水平，常常監察製作程序的親力親為風格，想他那時的聽力必出了問題。老卡最後一套貝交，還是不提也罷。
儘管樂迷對卡拉揚晚年的指揮藝術褒貶不一，但無人能否認大師對樂團控制、作品佈局和音樂氣氛的整體掌握能力，他一九六零至七零年代兩次灌錄的貝多芬交響曲全集，既體現完美的平衡性，又不乏靈感，無疑為典範性演繹。尤其六零年代那次，大師的指揮來得最發乎自然，感情純度亦較大，如只能擁有一套貝多芬交響曲全集，我會選這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