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搜聞)童年無限好——與蜂爭鋒   宋以民

 童年歲月裡,燦若繁星的歡聲笑語中,有一份是與蜂爭鋒得來的。

 蜂入古詩已不鮮見,唐朝詩人王駕有「蜂蝶紛紛過牆去,卻疑春色在鄰家」(《雨晴》),羅隱更是寫下了家喻戶曉的《蜂》詩,蜂蝶因之成為明媚春光的優美點綴。

 但在我童年裡,蜂卻與我有過形同水火的關係。北方山村的四季,除了冬季,野蜂的身影一直不斷。山裡的孩子膽大,經常以向野蜂挑戰為榮。

 常見的野蜂有以下幾種,我們常以容易區分的俗名稱之。有一種叫小黃蜂,個頭適中,身體呈黃色,腹有幾道黑色條紋,經常棲身於向陽的石縫和灌木叢中。其巢大不過大人的一個巴掌,是我們經常過招的對手。另一種叫大黃蜂,除個頭大出小黃蜂許多外,其他特徵與小黃蜂一般無二。還有一種穴居於田埂深處的蜂種,我們稱之為地膛蜂。牠們的蜂巢很大,又是一層一層的。這種野蜂,外形短小飽滿,生猛有力,好勇鬥狠,我們一般不去惹牠。最後一種是小黑蜂,個頭最小,體形也最瘦弱,牠們一般選擇在老舊土坯牆的縫隙中安家立業。

 與小黃蜂幹架,我們欺負他們相對弱勢,經常瞅準時機,一擁而上搖著枝條猛抽。面對來勢洶洶、志在必得的對手,牠們在試探著組織幾次反攻後,眼看守土無望,好漢不吃眼前虧,只好選擇放棄,牠們是戰鬥的智者。我們經常發現,潰散後的小黃蜂,很快又在其他地方另起爐灶,重安新家。要說戰鬥唾手可得也不是,因為進攻中總有玩伴會被螫傷,但毒性一般都能抗得住,常常一覺醒來便雲開霧散,生活如常。

 與大黃蜂戰鬥則不然,雖然牠們一巢的成蜂數量與小黃蜂相差無幾,但其猙獰霸道的凶相,常常先讓人不寒而慄。一旦交火,牠們護巢的決心明顯強出小黃蜂。我們之間的攻防,一般要經歷幾次拉鋸戰才能分出輸贏。有時我們硬著頭皮打上門去,拼命抽殺,眼看勝利在望,如果有玩伴不幸被螫中,痛得哇哇大叫,我們就不得不迅速後撤,將身子匍匐於莊稼秧苗中一動不動,直到那些乘勝追來的大黃蜂失去目標悻悻而歸。大黃蜂的毒性很強,一波玩命地攻擊,就會讓我們五官頓失常態,腦袋上丘壑林立,狼狽不堪。

 地堂蜂的巢深藏於洞穴中,蜂巢大,衛士數量多,牠們個個武功高強,驍勇善戰。當牠們傾巢出陣時,用烏雲壓頂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一旦被這種蜂群攻擊,毒性發作立竿見影,疼痛之劇,遠超大黃蜂。刻骨銘心的傷痛要好幾日才會炎消痛失。和地膛蜂較量,我們經常輔以火攻,用煙薰火燎的方式最大程度地殺傷其有生力量,但因為地膛蜂數量多,牠們總能組織起力量進行有效殺傷的反撲。一般情況下,我們不輕易去招惹牠們。

 最柔弱的莫過於小黑蜂,也許牠們有自知之明,做巢一般選在土坯牆高處,但照樣難不倒我們,我們可以借助梯子,或者倚在牆上的木頭,輕鬆搞定牠們,在我們的進攻面前,牠們幾乎連反抗的勇氣也沒有。

 對我們來說,享受勝利果實的方式,就是佔有蜂巢,並聚在一處共用巢裡的幼蟲。說到底,大家最享受的還是戰鬥過程,那個反復衝殺的過程,緊張、刺激而又激烈。慘烈的戰鬥過後,人人幾乎都要掛彩,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當屬眼皮、耳朵和腦袋。一場戰鬥結束,大家眼睛腫成一條線,耳朵脹得餅子一般厚,頭上還頂著隆起的大包小包,但得勝的萬丈豪情卻遠遠蓋過了火辣辣的灼痛。

 童年的歡聲笑語裡,與蜂爭鋒自然成了不可替代的一處快樂之源,有一俗語叫「痛並快樂著」,我覺得用它來形容那段經歷是再恰當不過了。

 2022年1月12日星期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