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為六十歲很遙遠，卻發現三十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時光好不經用，抬眼已是半生。古代對我這樣六十歲年齡的人稱呼是：耳順之年、花甲之年。最近，一些老阿姨們合唱《總以為來日方長》的歌曲短視頻，爆火抖音等社交網路平台，總以為來日方長，原來人生卻苦短，歌詞戳中多少人的心讓人動容：「我們不慌不忙總以為來日方長，我們等待花開卻忘了世事無常……」老阿姨們唱出來的聲音像是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們的聲線，當我刷到時感覺阿姨們妝容都很精緻，更讓我羨慕的是阿姨們的狀態。我和她們一樣是老去，但很少能這樣繼續擁有自己的熱愛款待歲月。七十歲左右，有的人還依舊晨起在農村掄鋤頭幹到天黑，也有人和短視頻中的阿姨們一樣，在廣場在公園裡散散步、練練太極，因此年輕時努力的意義大概就是這樣吧。

　我想到龍應台的《目送》名篇，我們總愛說：等掙錢了給父母買好吃的，不忙的時候陪父母去旅遊，可這一等，卻沒有盡頭，直到「子欲養而親不在」。父母想陪伴，子女也是。我的兒子如今已經三十多歲了，自從他的員警父親去世後，我們母子倆相依為命。我習慣給兒子寫信，他不會感到詫異，因為這是我和他慣常的溝通方式，特別是他上高中以來。當我有太多的話，卻沒有時間與他從容陳說時，當沒有父親的他有青春期的叛逆，產生爭執無法說服彼此的時候，信會成為飛在我和兒子之間的鴻雁，溫暖、冰釋、絢麗人生中那些重要的時刻。如今這只鴻雁又將展翅，在兒子找女朋友的重要時刻，帶去期許祝福。

　閑來無事，我會打開家裡相冊，看往日的照片，一張一張一年一年翻過。彼時兒子還在繈褓中，還在蹣跚學步，一轉眼已背上小書包，再一轉眼又上中學。時光有雙神奇的手，恍惚一瞬間就把兒子裝扮成型男。時光把他漸漸塑造成了他的員警父親希望的樣子——「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的記者。可是時光的手也漸漸地把兒子從我身邊拉走，一點一點，一天一天，《總以為來日方長》唱到：「眼底的光芒／後來一層層消亡」，讓我覺得自己白髮蒼蒼。

　我喜歡沉浸在照片往昔，時光讓我清晰地看到兒子曾經美好的來時路。在眾多的照片裡，我尤其喜歡我帶他去西雙版納旅遊的那張。照片裡，他的員警父親還健在站在左側，我站在右側，兒子夾在中間還小，我們全家綻放的笑容和歡快的笑聲，都定格在了那個草長鶯飛的春天。如今這像極了一部電影出場，此後生活便急轉直下，兒子的員警父親雖然當上經濟犯罪偵查支隊的領導，卻因為積勞成疾罹患胃癌去世。不久兒子上初中，「這時光，太會忘，我投降」。他上學放學只有我接送，那些時日，我們每天都在做穿越公園迷宮的遊戲。從公園的一頭到另一端，兩耳呼呼生風，潛過茫茫綠海，最後抖落一身綠意與金輝，我和他孜孜不倦地尋找「羅馬」，這成為他上下學途中的樂趣。遊戲簡單甚至單調，我們卻樂此不疲。我說，條條大道通羅馬，我們家就是羅馬。我們每天試著走不同的路，數一數看有多少條不同的路可以回「羅馬」。他帶著稚氣笑說：好開心媽媽！

　再後來，他到南京上大學，那些關於「羅馬」的記憶被埋在了記憶深處。但它們仍不時跳出來，把我的思緒帶回我們生活多年魂牽夢縈的地方。時間過得真快啊，他找了女朋友，往事回憶讓我忘了給他寫信的初衷。我希望他能尋找到他自己的羅馬！就像我把「祺玉旗袍麗」上傳抖音的這段短視頻，發佈到自己的微信朋友圈和微信群，身邊的中老年朋友立馬評論說：阿姨們活得很優雅！退休金沒有六千元唱不出這種感覺！唱出了退休金花不完的感覺！……但不管如何，時光如白駒過隙，願兒子和大家都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模樣，像短視頻中的阿姨們一樣優雅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