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漫話)《荳蔻干戈》的左道旁門  令狐昭

武林浩劫是台灣武俠小說的基本故事模式,由臥龍生的《飛燕驚龍》和《玉釵盟》開其端;它們側重奇遇和危機,曲折地反映人性的慾望與恐懼。改編自《飛燕驚龍》的《仙鶴神針》(1961)因票房報捷,促使粵語武俠片邁向全盛時期,並掀起台灣武俠小說的電影化熱潮,當中以臥龍生和諸葛青雲的作品最受香港導演青睞。他們不約而同地標榜武功以外的左道旁門,易容術、毒藥、機關、迷心術、奇門遁甲等伎倆不但層出不窮,重要性往往不下於神兵利器和絕世武功。就像改編自《玉釵盟》的《碧血金釵》(1963─1964),神秘紫衣女(雪妮飾)的奇門遁甲陣法並不遵守強勝弱敗的慣常邏輯,讓不懂武功者能夠以弱勝強,以少勝多。

之後由凌雲改編自諸葛青雲小說的《荳蔻干戈》(1966),既有金刀寶劍、天魔掌法、玄天刀譜和天香荳蔻等武林神物,亦有百寶輪車、毒藥和易容術等左道旁門,令人防不勝防。《荳蔻干戈》是把左道旁門發揮到極致的典型,無論武功修為如何爐火純青,都會敗在各種非由武功決定勝負的手段上,當這些伎倆喧賓奪主,武林便會失去原有的平衡。正如不懂武功又雙腳殘障的「百毒仙君」軒轅楚(石堅飾),他的座駕表面上是自駕輪椅,實際上是能攻擅守的機關車,隨時隨地施放暗器或毒藥,致使對手莫不投鼠忌器,戰力大打折扣;最出人意表的是它像占士·邦的代步工具般入水能游,甚至直升飛天,可謂「走為上著」必備。

諸葛青雲筆下的毒功和易容術,某程度上是對智慧的歌頌或對文化的認同。難怪奸人奇招百出,正道亦不遑多讓。女主角林凝碧(蕭芳芳飾)正是易容術達人,而男主角淳于俊(陳寶珠飾)先「變性」應付淫僧,後假扮成小和尚瞞天過海。絕頂高手「俗世狂生」司馬藻(司馬華龍飾)也多次易容瞞過江湖中人,關鍵時刻更騙過「碧目魔娘」姚小玉(容玉意飾)的法眼;他深諳天魔教人多勢眾,軒轅楚詭計多端,正邪之爭只宜智取,不宜力敵。最緊張莫過於終極決戰,軒轅楚不惜用毒功把武藝平平的徒弟,瞬間大幅提升至高手級別,正派人士則憑藉易容術聲東擊西,再利用對方的邪門毒物「以毒攻毒」,實行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凌雲是粵語武俠世界的高產導演,自從首四集《如來神掌》(1964)取得成功,拍攝條件更進一步,能駕馭任何動作場面和武功形式。以《荳蔻干戈》為例,絕世高手通常鬥掌功,一般好手都以兵器實戰,武打上的改善顯而易見。最精彩的武打戲當數林凝碧在玄天古洞內修練玄天刀譜,淳于俊為她當護法,後者以一敵眾時被敵人踢倒在地,他一個後滾翻,起來順勢用反手劍殺死兩個人;同一時間,碧目魔娘在天外天跟俗世狂生和南荒睡尼(黎雯飾)鬥掌力,導演放棄使用動畫特技,單憑音效來營造雙方勢均力敵以致地動山搖的局面。兩種形式的生死相搏,透過梅花間竹的剪接一同展現;難怪所謂左道旁門,此刻並無用武之地。◇

<上月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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