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開花盆栽少，往年十二月，我會選水仙水養。我陽後身體差，猶豫沒去花市選購，只能老老實實在家養病。真是不習慣缺了水仙的冬季，每每經過空空的窗台，腦中綻開從前的熱鬧，錯過今年，平添寂寞惆悵。

　意外的是，那天早上朋友探望送來兩株水仙，萬分驚喜。她說往年都是我買，今年她盡心意。世間溫情，便人情往來的小事積累的，我贈李，人投桃，往來在心田。

　我們相識二十多年，年輕時候認識的同事，那時一起逛馬路，從早九到晚九，審美趣味合拍。後來，她結婚生子做全職主婦，但心有夢想開茶館，不需大，乾淨雅致就行。茶館名叫「水仙」，因茶是水中仙。她的夢一說說了好幾年，卻始終沒有動靜，忙碌家庭瑣事。我怕她遺忘初心，就每年春節送她一盆水仙。我說最平價最好養的年宵花就是水仙，記住一定要多曬太陽，要不然會徒長。後來，她的孩子考上大學，她打電話約我喝茶。我去一看，哎呀，她還真實現水仙茶館夢。我坐在窗邊，看到一株紅楓的紅，不遠處是湖，冬陽下波光粼粼，還能看到路邊有桃樹，玉蘭樹。我立刻喜歡上她的茶館。

　那天，她用一套新茶具給我泡茶喝，讓我猜是甚麼品種？我笑她「傻白甜」，這麼問，肯定是水仙啦，應景又應名，旁邊還有幾盆水仙花。水仙花有「凌波仙子」之稱，它清雅素潔，頗有「含香體素欲傾城」的魅力，寓意純潔與吉祥如意，是臘月的花神。白與黃嫩嫩粉粉甚是醉人，盛開時陣陣芳香。生活中如果缺了花總覺得少了很多樂趣和色彩。水仙茶館有了水仙花就有了生氣與溫暖，時光也因其變慢變溫柔。生活的美感在於點滴細節，我們低頭，喝茶，閉眼，含笑，一切多麼美好。

　這份情誼猶如水仙相逢，初時，熱鬧糾纏，感動彼此，日久，聲色細細碎去，仍感頰齒芬芳，綿綿有深致。從此以後，我常去茶館，跟她說笑，這茶是水中仙，我們肯定成不得仙，但不妨礙夢想照進現實，我只能來你這裡修仙。

　但我的當務之急是找出之前的水仙花缸，水仙花缸有年頭不值錢，但有情義在，是那段住院的時光裡，護工送的。因為恰逢過年，她來我病床前辭別，說不能護理我要回老家。怕我一時找不到護工，她還特地找了接替的，我謝了她，給她結算工錢，多包了二百做小費。誰知，等年後，她居然抱了兩個青花瓷的水仙花缸送我，說她家就在景德鎮邊上，還說見我愛買花插瓶，帶個花瓶來了。之後，在每年冬天到春天，水仙花缸都派上用場。

　我好不容易從櫃子翻出水仙花缸，卻發現鵝卵石沒了，可能被扔了。怎麼辦呢？我瞅到社區斜對面，有建築工地堆積沙子，計上心頭，和朋友偷溜撿鵝卵石，我想起和兒子去泡溫泉也有很多美麗的鵝卵石，天真爛漫。

　所以，經過歲月的洗禮，我還是天真的人，惟願清白芬芳如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