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往前走  劉靜

這是一個流行離開的世界,但是我們不擅長告別……

小時候,對死亡是恐懼的。第一次直面死亡是孩提時期外婆的離開,狹小逼窄的空間,一具漆黑高大的棺材停留在昏暗的堂屋正中間,前來幫忙的左鄰右舍親朋好友都是帶着靜怡肅穆的表情在房前屋後匆忙穿梭。父親母親臉上是悲傷,眼裏是難過,身影是疲憊,無暇顧及幼小的我們,我只能躲在角落遠遠地看着那副如怪獸般吞噬了外婆身影的黑匣子,想着疼愛我們的外婆為啥會躺在那個漆黑的櫃子裏,她幹嘛去了呢?想靠近再看一眼,但莫名的恐懼感襲來只想拉住大人的手,然而忙碌的人群裏沒有誰來注意到角落裏孤獨無助的小女孩。出殯時麻木的跟在長長的隊伍裏面,天空還飄着小雨,只想着甚麼時候能結束,頭上戴着孝布用麻繩勒的頭皮又疼又癢。外婆為甚麼又住在山上去了?她的房子為甚麼那麼小?墓碑上刻着我不認識的文字,以為是留着進出的門,但卻被水泥磚頭封死了,那外婆怎麼能出來呢?在我們的生命中沒有誰來啟蒙「死亡」這一課題,只是按部就班照着祖先留下的程式淨身穿衣入棺,在停留幾天請先生看個日子,入土為安。以前還能放放鞭炮熱熱鬧鬧將逝者送上坡,現在一是環保要求禁止燃放煙花爆竹,二是為了留住綠水青山一律火化簡葬,繁瑣的程式被殯儀館的流水作業取代,所以偶爾的生死離別更多是別人的故事,幼時對死亡的恐懼也深深地停留在記憶裏。以至於自己成長為名義上的大人了,但是面對死亡還是停留在幼小的認知裏,從來沒有長大……

直到有一天,女兒學校要求學生與家長共同學習閱讀《天藍色的彼岸》,並要求分別寫出讀後感時,才第一次打開塵封多年的記憶,來面對這部關於生命和死亡的啟蒙書。英國作家艾利克斯‧希爾用簡潔而深刻的文字,描繪了小男孩哈里因車禍而去世後的靈魂之旅。哈里是一個活潑可愛的男孩,他和姐姐雅丹婷一起生活在一個幸福的家庭裏,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奪去了他的生命,他還沒來得及向家人和朋友們告別,就這樣離開了人世。哈里的靈魂來到了一個神秘的世界—另一個世界。在這裏,他遇到了一個叫亞瑟的幽靈,他們一起踏上了尋找天藍色彼岸的旅程。在這個旅程中,哈里遇到了許多曾經熟悉的人,包括他的家人、朋友和老師。他發現,他雖然離開了這個世界,但他的記憶和情感仍然存在,他可以通過與其他人交流來傳達他的思念和歉意。哈里經歷了艱難險阻,面對自己的死亡和對家人的思念,哈里學會如何接受自己的命運,如何與家人和解,如何在天藍色的彼岸找到自己的歸宿。

作者用童話的形式告訴我們生命的意義和價值。原來死亡並不是生命的終結,而是一個新的開始,學會接受死亡,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刻,讓自己的生命變得更有意義。面對變幻莫測的世界,戰爭、自然災害、車禍、疾病,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誰會先到來,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在有限的生命裏,去追求、去熱愛,做自己喜愛、有意義的事情。每個人的生命都有結束的一天,但並不意味着結束,因為我們的精神、情感和記憶仍然可以延續下去,如同葉子回歸大地化為肥料,繼續影響着這個世界。生命的終結最終成為了滋養新生命的養分。所以,二零二一年最親最愛的父親離開我們了,心裏雖然有萬般的不捨,有太多的悲傷,但我也能坦然堅強地面對,因為人生此程,終須離別,而善良溫暖的父親,一定會在天藍色的彼岸默默看着我們,鼓勵着我們勇敢前行……

當我們站在人生的離別路口,迷茫地望着前方,耳旁總有聲音在回響:「那咱們往哪走啊?」「往前走。」「哪是前啊?」「我對你透露一個大秘密,這是人類最古老的玩笑。往哪走,都是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