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阿爸，我們要去哪裏？」跟着父親出門，不明所以。

「跟着來，稍後你便知。」父親故作神秘。

夜涼如水，月黑風高，父親穿着連帽風褸，內套厚厚羊毛衣，運動長褲，爬山鞋，手圈露指手襪，裝備完善，要應付南方的秋夜天氣，綽綽有餘。

「你的背囊很重，讓我代你揹吧。」搶過那重甸甸的碩大背囊。

「要你同來，就是要你幫助和照顧。」父親毫不客氣，他從背囊取出兩支手電筒，「拿着，照路，慎防摔倒。」背囊重量減輕，卻仍鼓鼓隆起，裏面還有其他把戲。

從海灣家居外出，不是往市區，不是落海灘，而是跨過公路，穿過公園，燒烤區，直上半山步行徑。不是假日，夜色深沉，沒有居民和遊人，氣氛寧謐，黑暗，帶點詭秘。

踏着石階，蜿蜒向上，路燈暗淡，但有電筒強照，山路並不難行，只是山風颯颯，寒意漸濃，耳畔全是樹搖葉響，蟬鳴蟲唧，彷彿灑下點點寒星。

前面父親的背影，瘦削健朗，腰板挺直，手腳靈活，健步如飛，狀態很瀟灑。或許是我耽心過度了。兩個大男人，一前一後，沒有交談，我僅是不時扶着他，避開路邊的雜草，跨過沙路的坑窪，小心翼翼，步步為營。

很是納罕，父親究竟要往哪裏去，一定有個目的地。他不講，不便問，只有亦步亦趨。

行行重行行，不久來到巨大的蘋果石前，豁然開朗。沒有月光星光，海灣，大地和蒼穹，黑如墨斗，猶似無邊的黑鑊。

父親停下來，用電筒照向海灘，「唔，差不多了，該是這個方向。」話音剛落，不假思索，逕直向下爬。下面根本沒有路，樹木荊棘叢生，魅影叢叢，觸目驚心。

「阿爸，小心，下面很黑，很陡，很危險。」我驚呼。

「知道。這裏開始要你照路，要你扶持。」父親要求。

迅速交換了位置，由我領着，強光迸射，撥開草莽，打醒精神，慢慢攀緣下行，小心摸索。

「上面不是更好嗎？平坦而開闊。」疑團頓起。

「太高太遠，視線不清。」

向下走了約半刻鐘，前面有一小塊沒有遮擋的平地，海灘躺在腳下，距離拉近了。

「就在這裏吧，應該看得清楚。」

「阿爸，你究竟要觀察些甚麼？」

「這是秘密，天機不可洩漏。」他的眼神甚為曖昧，無法捉摸。（八）◇